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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木新花年年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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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木新花年年发、贰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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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狐丁宓和苍龙纪宁星的孩子,终于从金蛋孵化出来,是个发黑如墨,有一双灰眸的男童,看起比曲永韶大了点。

刚出世的丁寒墨还很懵懂,曲永韶跟他说什么他都听着,曲永韶走到哪里他也跟到哪里,穿着曲永韶借他的衣服,不过一点都不合身,衣服太小都绷着了。

曲永韶拿包子给丁寒墨吃,兴奋得带弟弟去参观紫烟工坊,把弟弟介绍给家人跟江叔叔他们师徒认识。曲永韶自己也饿了,说要带弟弟去厨房吃饱一点,手始终牢牢牵着丁寒墨,一到厨房就叫丁寒墨先坐,没想到丁寒墨一坐下裤子就绷裂了。

「裤底破了。」丁寒墨说。

曲永韶紧张得让他站起来,一看裤子果真裂开大洞,这是曲永韶喜欢的新衣服,当场就皱起小脸哭出来。丁寒墨看曲永韶哭得太可怜,他也不知所措,只好拿袖子给曲永韶擦眼泪。

后来曲永韶的哥哥姐姐听到哭声过来哄,江焕生让徒弟拿了套衣服让丁寒墨重新换上,曲红叶替曲永韶把破掉的裤子缝补好,混乱才告一段落。

丁寒墨破壳后的神识越来越清明,他其实早就可以破壳出世,只不过待在蛋里很安稳,就没有急着破壳出来。他在蛋壳里什么都很混沌,不过有时候会听到一个软糯的童音在跟他讲话,有时念故事给他听,有时哼歌,在蛋壳里的混沌夹杂了多变的梦境,有时是蔚蓝的天空,会有许多白花从天而降,风中时常飘来淡淡的草木香气,让他很享受那个孩童的陪伴。

解决了破裤子的事,曲永韶拿了些吃食就带丁寒墨回寝室,他搁下食物跑去拿小竹篮给他看说:「你看这个,你还是蛋的时候就住这里,认得么?」

丁寒墨看到篮子里的草叶和花布,忽然明白他在蛋壳里的梦都是这孩子给的,他隐约知道曲永韶很期待自己破壳,但也有点担心曲永韶失望,所以拖延了那么久。不久前他隐约听到曲永韶说要守着蛋很久很久,直到孵出来,那些话让他再也待不住,一个衝动就破壳了。

虽然丁寒墨在混沌里也见过曲永韶,但是非常矇矓,果然真正见上一面感觉还是不同,丁寒墨看到曲永韶以后,整颗心都踏实了。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心中既欢喜又担心,感觉有些复杂。不过他的担心也是正常的,毕竟自己出世没多久就把曲永韶的裤子给穿破了,害得曲永韶哭鼻子,自己破壳真的好么?

曲永韶把竹篮整理好,摆回柜子上说:「虽然以后你就不能再住竹篮了,不过你可以跟我一起。你开心么?」

丁寒墨望着曲永韶笑靨灿烂的模样,似乎也感染了那样的心情,牵起唇角微微一笑:「开心。能跟哥哥一直在一起么?」

曲永韶想都没想点头说:「当然啊,我们一直都在一起。」他真的盼到金蛋孵出弟弟了,开心得不得了,心情激动抱住丁寒墨。

丁寒墨缓缓抬手想试着回拥,不过曲永韶肚子一叫就抽身去吃东西了。

曲永韶坐在桌边吃酥饼,嘴边沾了碎屑,他晃着小腿喊:「寒墨,过来坐啊,一起吃。江叔叔做的酥饼可好吃了,他每次做酥饼我都有帮忙,我也要学,以后做给你吃。」

丁寒墨淡淡微笑:「嗯。谢谢哥哥。」

「谢什么,照顾你是应该的啊。」曲永韶雀跃时,一双小腿就晃得起劲,轻轻踢到一旁丁寒墨的脚,丁寒墨也稍微晃了晃腿脚碰他,两个男童轻快笑了起来。

曲永韶想起了什么,拿手帕把嘴边碎屑擦乾净,然后挪动屁股坐近丁寒墨那儿,丁寒墨茫然望着他,他望着丁寒墨滑嫩的脸皮,伸长脖子匆匆在丁寒墨颊面上嘬了一口。

丁寒墨一头雾水,曲永韶靦腆笑说:「嘿,哥哥看你可爱,亲一下。我小时候也可爱,大家都抢着亲我。我有擦乾净嘴巴,你不讨厌吧?寒墨好可爱啊。」

「不讨厌你亲。」丁寒墨想了下,也凑过来亲曲永韶,但他亲的是那张带了笑意说话的小嘴,只是轻触一下却能闻到酥饼香,还有孩童身上淡淡的草叶香气。

曲永韶呆愣半晌,手摸上自己嘴巴不知该讲什么,从来没被亲过嘴,丁寒墨的唇瓣有点湿润又很柔软的碰触,让他好像掉进棉花团里的一隻小飞虫。

丁寒墨怕自己做错了什么,脸上没什么表情,微微低头解释说:「哥哥现在也可爱,所以亲哥哥。」

曲永韶把一块酥饼递给丁寒墨,羞得不敢直视对方,逕自咬了一口点心说:「那你也不能一下子就往我嘴上凑,以前他们只亲我脸啊、额头,从来没有人亲嘴巴啦。我好像吃到你的口水了。」

丁寒墨没拿点心吃,眼神有些可怜的望着曲永韶问:「哥哥讨厌我了?」

曲永韶看弟弟这么样,幼小的心软化得乱七八糟,赶紧拿点心餵过去,哄说:「当然不讨厌啦,我是吓一跳而已。来啊,吃点心,真的很好吃的。我一定不会讨厌你的,寒墨好可爱。」

丁寒墨安心下来,拿起酥饼小口品尝,虽然穿的是聂坤借他的旧衣服,不过仪容也被打理得整齐乾净,进食的样子就像是有教养的小公子。

曲永韶也小口尝着酥饼,再帮丁寒墨倒茶水,他夸讚道:「你吃东西的样子好好看啊。」

「跟哥哥学的。」

曲永韶歪头疑问:「我是这样么?」

丁寒墨点头:「我在蛋里也常常看着哥哥。」

曲永韶闻言小脸微红,赶紧回想自己有没有带着金蛋做什么奇怪丢脸的事,幸好他没想起来,那应该是没有吧?

丁寒墨是个安静又懂事的孩子,他跟着曲永韶一样喊曲青阳他们大哥、二姐、三姐,喊曲永韶则是喊哥哥,虽然语气是平淡没什么情绪,但或许是因为孩童的声音听来可爱,总让人觉得是在和曲永韶撒娇。

曲永韶和丁寒墨成天形影不离,他们一起跟着大哥学琴、箏,和二姐学习吹奏笛、簫,也会一起和曲槐夏学跳舞。曲永韶跳舞时特别开心,到后来并不照着三姐的舞步,自己随兴乱跳,而丁寒墨则像一块木头,老是愣愣的站着看曲永韶耍宝,常常让曲槐夏又气又好笑。

两个男童偶尔也会互相竞争,看谁的字写得好,不过曲永韶喜欢把字写得很怪,会在字旁边加笔画上小花或叶子,他也会诚心讚美丁寒墨的字好看,而且他发现丁寒墨也很会画画,就算不拿纸笔墨宝,在野外拿根树枝都能在地上消磨很久。

江焕生也教曲永韶和丁寒墨做各种小玩意儿,让他们挑喜欢的木材削製自己常用的器物,聂坤有炼器的才能,也会带着他们俩一起边玩边学。

日子过得飞快,又到了上元节,鐶襄城里家家户户忙过节,气氛热闹,上山到寺庙参拜的香客也多,聂坤带曲永韶、丁寒墨去茶棚帮忙。

曲永韶端茶给过客时,常被夸讚说他像个小仙童,连陌生的孩子都喜欢跟在他后面跑。晚上就寝时曲青阳让他和丁寒墨先去洗澡,两个孩子泡在浴桶里玩水,曲永韶拿软布给丁寒墨擦脸,他说:「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节,我爹娘带我们从岛上来这里找江叔叔,江叔叔有陈年旧疾,爹娘每年都来给他看诊的。不过爹娘去秘境后失踪了,大哥说我们没有办法去找爹娘,徐家的人说爹娘应该是死了。但我还是想念他们。我爹娘很好的,所以你的爹娘才会把你托付给我们家吧。」

丁寒墨接过他手里的软布,轻轻搓揉再拧过,也替他擦脸,安静倾听他聊那些他不知道的事。

曲永韶问:「你不会想念自己的爹娘么?」

「不会。没见过,所以没感觉。」

「那我跟你说啊。」曲永韶是怕生的,对外漠不关心,可是对丁寒墨却很热心。他说:「你爹叫丁宓,是一隻很漂亮的白狐,虽然我没见过原形,娘亲说他有九个尾巴,人形的样子特别高大魁梧,很英俊的,跟我爹是不一样的,我爹好斯文,还会跟我娘亲撒娇呢。寒墨的娘亲是个大美人,叫纪宁星,像个仙女,她是苍龙,就是龙女啦。所以你才会变出鳞片嘛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丁叔叔跟纪婶婶常常拿很多好吃的来我家串门子,我们都喜欢他们来。」曲永韶说到这里,丁寒墨仔细擦完他的脸,他仰首瞅着丁寒墨微笑,丁寒墨凑近往他脸颊轻啄一口,他嘻嘻笑两声也亲了回去。

丁寒墨问:「喜欢么?」

曲永韶望着那双灰眸,愣愣答道:「嗯,喜欢啊。不过好奇怪啊,别人亲我的时候,我都没有这种感觉,你亲我的时候,我……好像会害羞。嘻嘻。」

丁寒墨看曲永韶摀脸笑了笑,他也浅浅微笑说:「我也有些害羞,可是又喜欢,想亲你。」

「真奇怪。哈哈哈。」

丁寒墨微笑,安静望着他。

曲永韶说:「我的生辰和上元节差不多时候,大哥说要煮好吃的。等你生辰,我也做好吃的给你吃。」

「好。」

不过曲青阳的厨艺实在令人不敢领教,从以前曲桓陵、苏惠诗就放弃让他进厨房,顶多让他帮忙挑拣菜叶或豆子,也不期望他生火以后能顾好火侯。也因此,曲青阳早早就知道自己虽然有医修的天赋,但是炼丹对他来说只会衍生灾难。

所以这回仍由江焕生掌杓,曲青阳非常有自知之明坐在桌边挑拣菜叶,聂坤带弟弟们去清洗食材,有刚挖採来的春笋,也有田里摘的草菇。曲红叶则是天刚亮就和三妹去城里採买,桌上也少不了河鲜和荤食。江焕生虽是佛修,但他一向荤素不忌,有什么便吃什么,从不浪费。

他们一同张罗了一桌饭菜,江焕生说是为了给曲永韶庆生辰,上元节也该吃得好一些,这次谁也没有提起曲桓陵或苏惠诗,因为他们都在心中默默的想念。屋里除了饭菜香,还有股草木的清新香气,窗台那儿摆了一支黑釉花瓶,瓶中放的不是鲜花,而是金黄色的枝叶。

那枝叶的芽鳞和新叶被了金黄色绒毛,在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,因而被唤作佛光树或七宝树,一隻彩蝶飞来窗边,在佛光叶间穿梭,不知不觉吸引了大家的目光。

室里安静下来,曲红叶忽然开口说:「江叔叔,大哥,我和三妹想去雨花林拜师。」

曲青阳差点脱口说不准,他怎么放得下心让妹妹们远行,而且还是妖修、魔修常出没的地方,他的唇抿成一线,刚倒的酒也没喝完,压下情绪后说:「你们俩都还小,那地方离这里可是有千里远的,我不放心。再说,有什么必要跑去那里?」

曲红叶苦笑:「大哥,我已经不是孩子了,三妹虽然年纪轻,不过我们在外能相互照应。而且雨花林虽然宗派林立,但其中有常月庵在,总有办法的。我们想去常月庵拜师,那里的修士精通音律、阵法、咒术,能学到寻常门派没有的东西。」

江焕生本来也想劝她们三思,因为雨花林危险的未必是妖魔,反而是不少自詡正道的门派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乱,但他一听到常月庵就知道曲红叶她们不是忽然兴起才提出此事。他说:「雨花林也有不少有名的门派,不过多半不被视作正道,青阳,她们能知道常月庵肯定是有打听过,下了决心的。」

曲槐夏点头:「不错,我跟二姐已经商量很久了,我们都觉得雨花林是最适合我们去修炼的去处。而且我和姐姐也攒了一些旅费和需要的东西,不管怎样,我们还想继续修炼,有些事情越早越好。」

曲青阳看了眼曲永韶,曲永韶只是盯着眼前桌面不吭声,像是在忍耐什么,他很意外曲永韶没有嚷着不要曲红叶她们走,也许小孩子比他以为的还懂事吧。他并不想左右妹妹们的人生,沉默片刻后说:「再过半年吧。」

曲槐夏问:「半年?为什么还要半年啊?不过这么说来,大哥你同意啦?」

曲青阳长吐一口气说:「我要花半年考虑,你们两个也花半年再想想吧。」

「大哥!」曲槐夏心急,拉着二姐的袖子。

江焕生怕他们吵起来,开口劝道:「再想想也好,不过若是你们真的想去常月庵,我在那里有认识的朋友,可以写封信为你们引荐。」

曲槐夏立刻露出笑脸:「太好啦!」她和二姐高兴的互看一眼,转头却发现聂坤垂眸不语,默默吃小菜,心里也有些不捨。

午饭过后大家一块儿收拾善后,曲青阳找曲永韶到林间散步,丁寒墨也在,曲青阳问:「你捨得红叶跟槐夏去那么远的地方修炼?刚才没听你说半句挽留的话,你不是一向很黏她们?」

曲永韶拉着丁寒墨的手,盯着地上小花小草说:「但是姐姐她们有自己想做的事,我想,自己都帮不上忙,那至少不要扯她们后腿,让她们下不了决心。」

曲青阳听了温柔浅笑,蹲到他面前摸他脑袋:「我们永韶真是越来越懂事了,大哥以你为荣,能这么想,很了不起啊。」

曲永韶张大眼睛问:「真的么?」

曲青阳抿笑,点点头:「嗯。」他满怀感慨,对小弟的成长既欣慰又不捨。

是夜,曲青阳一个人躺在外面吊床上发呆,有个人走近,他认得出是江焕生的脚步声。江焕生跟他说:「夜里这么冷,别在这里躺着了,你会着凉。」

「江叔叔真的放心她们去雨花林?」

「不放心的人与事太多了,但你总不能把她们一直关在这里。」

曲青阳苦笑:「我知道。」

「到我房里聊吧,我那儿有酒喝。」

「酒?吃饭时怎么不拿出来?」

江焕生挑眉:「总不好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喝酒。你不是孩子了,所以不要紧。」

曲青阳跟着江焕生走,他不是第一次到江焕生房里,有时受了些小伤,江焕生也会带他来上药,他替江叔叔洗好衣服也会送到房间里,小时候也没少在这里睡过,为了能赖在这儿玩,他小时候也花招百出。

可是他第一次在江焕生的房里喝酒,窗子虚掩着,春夜寒风偶尔吹进来也挺舒服。江焕生的酒有自酿的,也有城里买的,曲青阳替他斟酒,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喝,他对曲青阳说:「不知合不合你的意,也许比不上你娘亲酿的酒。」

曲青阳开玩笑说:「我没怎么喝娘亲酿的酒,喝最多的是她跟我爹泡的药酒。」

江焕生也替他倒酒,然后执起他一手看指掌间的薄硷和细小的伤口叹道:「让你吃苦了,这双手本该白白净净的,如今多了这些。」

曲青阳无所谓的耸肩说:「我本来上手就有茧子,只不过近来比较忙,皮肉也粗糙了点,反正不是姑娘家,没什么的。」

江焕生看曲青阳慢慢把手抽走,曲青阳的手摸着酒杯边缘,他目光落到曲青阳微啟的唇间,还有垂眼时浓密如羽的睫毛在眼下落成好看的影子。

曲青阳喝着酒,人也放松不少,感慨低语:「今日和永韶聊,我问他为何不挽留姐姐们,他说他不想阻止她们做想做的事。二妹、三妹长大了,连永韶都这么懂事,我不是不高兴,可是更难受。虽然我尽力呵护他们了,弟弟妹妹们还是急着长大,这么一来很早就要离开我,我好寂寞。」

「我会在这里陪着你,这样你也寂寞么?」

曲青阳抬头望着江焕生,主动握住对方搁在桌上那双手,低头含糊道:「你就不怕我赖着不走?要是我一辈子赖在这里……」

江焕生抽出一手拍拍他的手背:「那就一辈子相伴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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