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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木新花年年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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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木新花年年发、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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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一天一夜,兰虹月在房里躺了很久,睡得并不好,就算在梦中也在逃避。他实在想不透凤初炎为何会对他起那样的念头,就算凤先生被夺舍也不会看上他才是,毕竟明澜谷比他出色的傢伙多的是,何况凤先生那样的神仙,有谁能对其夺舍?

兰虹月认为自己很有自知之明,不仅自觉不出色,还很自私,他现在只想不顾一切逃跑。但逃又能逃去哪里?之前被传送阵误传时,知雪和凤初炎很快就找到他,对那些神仙来说寻人、寻物皆非难事。

从前他认为凤初炎是真心关怀自己,和竹秋一样总会听自己说话,如今想来,可能他的事对凤初炎而言只是好应付、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,是他自己太天真么?

睡梦里他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误会了凤先生的意思,但凤初炎的确亲了他嘴角,一想到这事他又隐隐作呕,睡不下去了,睁开眼翻个身,抱着被子发呆,过了很久才终于下床更衣洗漱。

兰虹月刚出房间就闻到一阵梅花香,梅蕴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拉着他低语:「跟我来。」

他被梅蕴春拉着走,远远就看到知雪在城中一座凉亭里,知雪朝他们微微頷首,轻啟手上的法宝盒,一眨眼就将他们摄入芥子须弥里。等两人落到长廊上,梅蕴春就带他进水榭里,他愣愣问:「姐姐要谈什么?这么神秘?」

梅蕴春不答反问:「之前凤初炎跟你说了什么,你脸色难看的回房去,后来凤初炎又去找兰小二说话,我跟知雪都瞧见兰小二后来恍恍惚惚的,之后又听岳二哥说,他瞧见兰小二和桐梦在巷子里,也没说话,兰小二只是拉着桐梦的手一直哭。

我找你过来,是想弄个明白,究竟凤初炎跟你们讲了什么?」梅蕴春只差没问是不是你们兰家死光了,怎么一个脸色惨白,一个哭成那样。

兰虹月微啟唇,斟酌再三后回答:「先生说有上神要迎娶我妹妹。」

梅蕴春微愣,随即又问:「可光是这件事,也不至于让你先前脸色那么惨白,又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么久,你告诉姐姐是不是还有别的事?凤先生是不是为难你了?他要你帮忙逼妹妹成亲?」

兰虹月顾虑太多,关于凤初炎对自己的那些想法,他实在难以啟齿,犹豫后只说:「他倒不必这么做,父亲母亲为了能高攀神界,肯定会让我妹妹嫁出去的。先生提醒我别轻举妄动,更不要得罪神界,姐姐你也明白的,对神界来说明澜谷这样的小地方,弹指间就能灭了个乾净,我们谁也没办法拒绝这婚事。」

这种无奈和隐藏于内心的恐惧,对梅蕴春来说再清楚不过,所以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。

「不管怎样,还是多谢姐姐关心,只是这事谁都无能为力,我虽然也不希望妹妹和桐梦被拆散,但也只能这样了。」

梅蕴春苦笑:「当初你帮过我,现在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你。」

兰虹月安慰她说:「那不一样,明澜谷并不忌惮吕洲,可是对方若是神界就不同了。」

梅蕴春握住小弟的手,拍拍他手背关心道:「你当真不要紧?凤先生没为难你什么?」她感觉到少年的手轻颤,更加狐疑了。

「没有,先生没做什么……」兰虹月知她起疑,就扯出一抹浅笑说:「只是经此一事,深刻体会到我和先生终究不是一样的,他是神仙,我是小草。就算一样是神仙,也有位阶之分,或许先生也是因为别无他法,才一再提醒我不要乱来吧。」

梅蕴春鬱闷叹气,鼓起双颊睨他,又用双掌夹住弟弟的小脸说:「那你也是最可爱的草。弟弟啊,你相信姐姐吧,如果你想好怎么做,我都会帮你的。」

兰虹月的脸被压得有些变形,被迫嘟嘴望着眼前男装的俊俏女子,他哼出笑声拨掉她的手说:「嗯,我信你。」但也正因如此,他不能把无辜的人捲进这麻烦事里。

兰虹月安抚好梅蕴春,离开芥子须弥后就想去找兰熙雯,结果先在驛馆外碰上凤初炎,他訥訥道了句:「先生好。」

凤初炎蹙眉苦笑:「怎么和我如此生疏?你回房收拾,即日就要啟程回明澜谷。」

「这么快?」兰虹月错愕:「那我妹她……」

「我已经叫她准备,也请小章晚点替我向知雪他们说一声,没事的。」

凤初炎根本不打算让他们有馀裕思索对策,还替他们把住驛馆的开支付清,等兰熙雯和桐梦都到齐后,小章亲自领他们上二楼。这驛馆楼上除了几根主要的樑柱,就是许多拉门充作隔间,那些隔间现在都卸走了,因此看起来无比宽敞。

小章待客一贯的客气:「几位贵客慢走,若有机会欢迎再来敝馆。」

凤初炎没应他话,逕自往前走几步,徒手一挥就回头喊兰虹月他们:「走了。」

兰虹月看妹妹踟躕不前,他自己走到凤初炎施法的界线,迈开步伐后身影即刻不见。兰熙雯不安,桐梦牵起她的手也走了过去。

凤初炎无所谓的轻哼一声,他向来都不在意那个虫族的孩子,一隻小虫子,不足为患。

走过凤初炎所设的传送阵后,兰虹月眼前的景色立刻从驛馆二楼变成暉羽轩外,凤初炎施展的传送阵有些不同,凤初炎既没有念咒,也没有摆阵,就只是挥一挥手而已。兰虹月暗自感叹,过去几年他向凤初炎学的还是太少,他自身的修为也太低浅了,而他们明澜谷着实渺小,也难怪在那些神仙眼里什么都不是。

兰熙雯、桐梦陆续回到明澜谷,凤初炎也跟过来,只不过三个少年少女的脸色慢慢变得很难看,因为这传送阵的作用有后劲,他们三个一抵达暉羽轩外就赶紧找地方吐个痛快。

兰虹月先前都在睡,吐也吐不出东西来,乾呕了一阵就脚步虚浮的走出树丛,凤初炎过来扶稳他温柔道:「对不起,忘了这样回来可能会害你不舒服,吃颗药丸吧。」

「不、不必了。我吐完就好了。」兰虹月忍着心中的抗拒和噁心婉拒,他不想太过刺激凤初炎,现在的凤初炎令他感到陌生,那一次的轻薄已经彻底毁掉他对凤初炎的认知和信赖,还不晓得凤初炎若是真的生气会干出什么事情来。

凤初炎当下不悦,但也知道不可能让兰虹月一下子接受他,因此还是神色如常对他说:「来,先进屋缓一缓。」

兰虹月迟疑了下就跟着凤初炎进屋,兰熙雯和桐梦则互看一眼,这还是他们两个头一次进暉羽轩,但现在谁都没心思去参观屋里摆设有何巧思、佈局有什么精妙之处了。

这天未到午时,凤初炎带他们回兰家,兰虹月看家门口已掛上红灯笼,再听父母亲欢喜迎接妹妹时说的话,就知道一切都如凤初炎所说,神使早就来过了。

兰熙雯表面还算平静,桐梦亦然,也不清楚他们俩私下如何,而兰虹月自己也有烦恼,随意找了个理由就躲回自己住的小院。不管怎样,兰虹月只想快点见竹秋一面,只有看到竹秋能令他稍微安心一点了。

「竹秋?竹秋,你在么?」兰虹月屋里屋外都找了,没得到半点回应,他坐到桌边想倒杯水喝,桌上没有常备的茶水,他拍额喃喃:「定是我忽然就回来,竹秋根本不知道,可能是去外头採买什么吧?」儘管他合理猜测,但他发现桌面和器物都积了薄薄的灰,他又起身到院子里,草木蓬乱丛生,好像一阵子没打理过了。

「是因为我跟桐梦都去了佶良城,不住这里,所以没让竹秋过来打理?可是我们也才离开了几日而已……」

兰虹月越想越不安,开始疯了似的在兰家四处找竹秋,也不管家中是否还有外客在。他跑到竹秋住的小院,那院里不仅空荡荡的毫无生气,就连家具也一样积了灰尘,还有蜘蛛开始结网了,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,顾不得凤初炎还在前厅和父母谈妹妹的亲事,跑到前头问:「父亲、母亲,竹秋去哪里了?」

兰弘万不太高兴的敷衍他说:「这事一会儿再跟你讲,你先退下吧。」

秋丽雨看儿子还不肯走,也出声赶他:「你留在这里是想帮忙操办妹妹的婚事?竹秋的事,晚些时候再向你交代,你先下去。」

兰虹月积累了不少火气,又焦虑得很,当场吼叫:「我现在就要见竹秋!她在哪里?」

「你放肆!」兰弘万气得拍桌站起来,指着兰虹月骂道:「装了几年安份的样子,顽劣的本性又冒出来了,你也不看看凤先生还在这里,对着师长又吼又叫成何体统?」

兰虹月深吸了几口气听训,等父亲说完依旧问:「竹秋去哪里了?你们现在告诉我,我立刻就走,不碍你们的眼。」

秋丽雨也恼了,转头对老侍女阿留说:「把他带下去。」

「是,夫人。」阿留走去抓兰虹月,被兰虹月摑了一耳光,阿留错愕摔坐在地上。

兰虹月被阿留瞪着,母亲他们也像看孽障一般的眼神瞪来,他反而平静了下来,好像怒火暂时发洩到阿留身上。

凤初炎还真没想到兰虹月会有此举,讶异低唤:「虹月!」

兰虹月冷笑一声说:「我不是七、八岁任你们拿捏的孩子了。放心,我不打算闹,只要你们告诉我,竹秋去了哪里,我这就走。」

厅里一片死寂,兰熙雯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,抖着嗓音喊:「哥哥,你别这样。」

兰虹月又朝阿留那儿踹了一脚,他看着秋丽雨踹她最亲信的侍女,好像在打自己母亲的脸一样,儘管他面无表情,眼神却有些变了,他再次追问:「竹秋呢?告诉我吧,母亲大人,父亲大人,还是谁都行,知道她行踪的,跟我讲一声。」

「啊!」阿留又被踹了一脚,她痛得惨叫出声,兰虹月只踹她的腿脚,虽然动作好像不厉害,她腿脚也没断,但她感觉筋骨好像要坏了,那脚劲带的灵气像许多细针一样扎入血肉里。

「你闹够了没有?」秋丽雨眼神阴沉盯住儿子说:「你想知道,好啊,我告诉你吧。」

兰虹月听见母亲格外柔和的嗓音,背脊一阵凉,因为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,但他必须弄个明白。

秋丽雨双手交握,默默的搓了搓手,仰首思忖开如何开口的样子,她睞向兰虹月说:「她死了,在你刚离开那会儿就死了。」

兰虹月一时没能接受这件事,茫然站在原地,兰熙雯则是掉着眼泪疑惑追问:「怎么回事?娘亲,竹秋、竹秋不是一直都很好的么?她是伤了还是病了?太突然了……」

兰虹月听到秋丽雨说的了,但他认为不可能有这种事,前几天竹秋还在叮嘱他外出小心,还给了他竹酿酒,又做了件短掛给他换穿,还替他绣了笛子的布套,而且竹秋修炼从不躁进,所以不会轻易走火入魔的。

「你骗我。」兰虹月下了结论,反驳道:「竹秋好端端的,不可能死了,肯定发生过什么事,你们把她赶走了是不是?」

秋丽雨端起茶喝了一口说:「信不信随你。」

兰弘万急于打发这个麻烦的大儿子,摆手说:「原是怕你听了难受才没讲的,你倒好,自己跑来闹,若是不信你母亲的话,大可以去禁地那一带的溪谷,看了你就明白我们没撒谎了。那个竹秋也不知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,你走后不久就忽然发狂,堕落成妖魔在镇上大闹,大家为了镇妖也都有死伤,我们家为此也赔了不少上好的法器、丹药出去,这才平息一场风波。」

兰虹月闻言大感荒谬,失笑说:「父亲说的就更不可能了,竹秋绝对不会练什么邪术的,也不可能堕落为妖魔。」

阿留忍着痛喊:「那日竹秋发狂的样子,镇上的大家都瞧见的,不信去问常家啊,还是蒲家的都行,他们都见到了。竹秋就是妖魔!还不知潜入我们这里多久了呢,幸好她自己走火入魔先发作了。」

「我不信!」兰虹月吼阿留,又要一脚踹她,但这次他刚抬脚就被无形一道力量掀翻,摔在地上,兰弘万难得亲自出手教训他,他心中本能有些怯,可一想到竹秋他又气愤得立刻爬起来和父亲对峙。

兰弘万指着大门的方向说:「出去,自己看。那日我们镇上大伙好不容易将她击毙,牠就死在禁区那一带,她浑身血肉都是剧毒,搞得那附近寸草不生,还差点污了灵泉,幸好常家的老者和我们兰家合力将其封住。」

兰虹月狼狈抹了把脸,二话不说衝出家门,只听到兰熙雯和凤初炎在后头喊他,但他一心只想快点找到竹秋,没多久他来到禁地附近的溪谷,本来比他还高许多的野草和树丛、林木全都没了,岸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洞,岩石也都有许多坑洞,像是被毒侵蚀过,草木则像是被焚烧成灰,风中飘着烧焦味。

他在岸上边走边观察,有几处坑洞里还微微的冒出白烟,地上有不少被燻死或毒死的虫鼠小蛇,到处都像是被焚烧或是被毒液污染过,可是找不到竹秋的尸首。斗法痕跡也有不少,兰虹月找了整个下午,最后上了一处陡坡俯瞰有没有找漏的地方,发现下面烧没了的荒野林地呈现的样子像是一个阵法,他伸指点了点几处冒毒烟的位置,在他记忆里这几处的分佈似曾相识。

这禁地内有稀罕的灵植、灵矿,又有灵泉,地底深处据说还有地底冒出来的奇火,仔细想来可以说是集结了诸多属性,能佈下不少特殊的阵法。

兰虹月也曾向凤初炎学过一些阵术,但只懂毛皮,眼下这个若真是佈阵后的残跡,会是什么阵?他很快想起了之前在无念河那里见识过的造神阵,过去他不曾听过这个,但他记得凤初炎提过,若有适合的活物触发造神阵就会变化,还有两头龙相杀的事。

「莫非竹秋也触发了造神阵?可是会使她发狂的阵法,又是造哪门子的神?」兰虹月认为竹秋极有可能是成了这乱七八糟阵法的牺牲者了,而且全镇合力勦杀竹秋,导致她尸骨无存,想到有这可能,他就无力的跪坐在地上,对着眼下一片狼藉的溪谷发愣。

他吸了吸鼻子,慢慢皱起脸,抱头弯曲身子,无声的哭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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